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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藏北申扎县境内再向北,就将进入唐古拉山脉西藏境内的可可西里
地区.这些年,这一带野生动物,早已引起世人关注.一提起可可西里,人
们就把藏羚羊和它联系在一起.但这里世代生活的游牧民们,有谁知道
多少呢?
半夜时分,我们驾车爬过无名雪山的山口,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向下
滑……
夜幕里,渐渐看到雪山下黑蓝色广袤荒原,依稀还能望见点缀其间的泥
土房和游牧帐篷.西藏的夜色如银……
一阵小冰雹过后,我们把车停在一座孤零零土屋前,下车敲门借宿.
这个叫噶玛的地方地处藏北腹地深处,有一条路勉强通过这里。从雪山
下来,朝北向双湖阿木岗日,这是唯一有人烟的歇息地.
这一带有十几个游牧户落,牧民世代游牧为生。超过五十岁的藏民,识
字的不多.辨别牛羊数量,靠刷在牛羊身上的颜色为记号.因为,这里没有
学校,也不够办学校的规模.因此,在雪山下,只有这个被称之为"教学
点"的两间破烂土泥房.
这个教学点,学生最少的时候,就是现在的四名学生.最多的时候也不过
十人.三十多年来,唯一在这里任教的老师,就是我们借宿的主人,今年五
十九岁,看上去有七十岁,腿有明显残疾的--- 丹巴.
令我惊讶的是,丹巴的汉话说得很好,他自豪地告诉我们,七十年代,他在
成都民族学院进修过一年,他忘不了那个类似大学一样生活的青春岁
月,他很怀念那段时光.
这个教学点每三年招一次生,只招收一二三年级的小学生.等学生要上
四年级时,就要翻过雪山,到两百里外另一个较大一点的教学点读到小
学毕业.这样,家境贫穷的游牧民的孩子,读完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
丹巴很满足的和我说,在这噶玛,四十岁以下的牧民,他都教过.
雪山下的教学点,是丹巴自己发明的"复合式"教学法,
即:一二三年级的孩子,都在一起上课.
每天,丹巴给一年级的孩子上完课,再给二三年级的孩子上课.这时,一年
级的孩子,或做丹巴老师留的作业,或预习下一课的陌生内容.丹巴的左
脚,有一年在风雪天冻坏了,截去了四个脚趾,走路一瘸一瘸.就是这样,
丹巴还是拖着残腿,按照我国的教育大纲,把一二三年级的十二个科目
全开起来.丹巴说,别看是小学科目,有的我也不会,像音乐课,我不识普,
但会唱,就教孩子们"翻身农奴把歌唱","青藏高原".
丹巴有两个孩子,女儿嫁到那曲,儿子在县上.老伴十多年前去世,所以在
噶玛只有他一个人.教学点就是丹巴的家,大到维修房子,小到修理课桌
黑板擦。教鞭甚至粉笔,都是丹巴自己亲手做的.
丹巴很愿意说话,他说这里要是再有个老师就好了,一二三年级的教学
质量就能提高,还能有个人交流.总听上面说要来一个老师,不知怎么总
没来.他分析是这里海拔高,环境恶劣,没人愿来.丹巴说,每年他最不愿
过的就是寒暑假,那时没有了孩子,寂寞极了.
丹巴最遗憾的是,这一辈子只教过一二三年级,在这荒原上没有提高教
学水平的机会.但也正是因为这,又常常让他感到慰籍.毕竟,这高原上的
游牧孩子,人生的第一步,是他领着迈出去的.
他说,这一辈子最让他骄傲的是,自己在噶玛教学三十多年,没有让一个
噶玛的游牧孩子在三年级以前失学,没有让噶玛的后代,留下一个"睁眼
瞎".
高原上的游牧孩子,感情可能格外纯朴、深重.每逢暴风雪降临,无论多
远,孩子们总是骑着马赶来,送来牛肉羊皮什么的.丹巴说,孩子们惦记
我,噶玛的人都惦记我.
哪个游牧户,宰了牛杀了羊,都叫孩子给丹巴送来一些.赶上藏历节日,孩
子们的阿爸阿妈还会亲自前来,请他去自己的帐篷过节,并且坐在头席
上。每到这时,他受到礼遇和尊敬,心中有种特殊的满足感.丹巴说,这辈
子他是赶不上县里那样的学校了,在那样的学校里,水平能提高,条件有
多好.
丹巴经常发愁的是,上面总是拖欠工资,本来就很微薄的工资,一拖就是
一年.他养了十几只羊和牦牛,靠其生活.孩子们的笔本什么的,有时他还
得搭点.
最让丹巴苦恼的是,这里没有电,听不到广播,看不到报纸.有时他翻过雪
山去镇上办事,借口给教学点糊墙,多要些旧报纸回来看,他获得外界信
息,就靠这些旧报纸,当然有些新闻早过时了,可丹巴感到很充实.
丹巴说,他动过无数次念头,想离开这里,并且他也有更好的地方去.可一
想到,如果他走了,这个教学点就不存在了,噶玛的孩子就没人管了,他不
忍心走.丹巴说最难忘的有一回,一个孩子的母亲死了,父亲游牧在外,葬
了母亲的当天下午,这孩子就来上学了.因为母亲临终嘱咐孩子,要把丹
巴老师教的书念完.小妹妹没人看,就放在教室后面,他上他的课,妹妹玩
妹妹的,一直读完丹巴教的这三年.
孩子们上课的所谓教室,是一间不大的土泥屋,低矮黑暗.课桌都是用土
坯搭抹成的.墙上的黑板,也是用泥抹的,刷上了墨汁.课本是一拨一拨孩
子们留下的.虽然很破旧,但我发现,丹巴给裱糊得干净整齐.就是在这阴
暗的小教室里,丹巴领着孩子们,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每天都朗朗地
读着课文:"我爱我们伟大的的祖国,她富饶而美丽......".
我做为外来的旅行者,面对此情此景,心里真的受不了这种反差......
第二天清晨临行前,我们各自从自己的旅费中拿出一点钱,凑了一千元
送给丹巴.他推搡着不收.我说,不是给你的,是送给高原孩子们的,是送
给雪山下教学点的.
丹巴很感激,眼睛里不停流着泪水.丹巴说,我要教学点全体孩子们,给你
们举行欢送仪式!
四名孩子一字排开,站在他们所谓的教室前,丹巴老师把鲜红的国旗举
过头顶,迎着高原凛冽的风,大声喊:"立正,敬礼,唱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噶玛教学点的孩子们,一边高唱国歌,一边庄严注视着丹巴老师高举的
鲜艳国旗……
浩瀚高天的风,吹拂着孩子们幼稚的脸庞,他们红彤彤的脸上闪耀高原
金色的阳光,美好绚丽.我听着那音调并不准确,却十分嘹亮的歌声,注目
那迎风飘舞的五星红旗,禁不住全身热血涌动,早已是泪眼蒙蒙,......
雄阔的藏北高原啊,你不再神秘,你真切的让我心灵洗礼,情感震撼,你真
切的让我看到祖国教育事业底层的脊梁!
最後由 DIVE 於 週三 3月 28, 2007 2:33 pm 編輯, 總共編輯了 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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